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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陷入黑暗的办公室里，秦三苗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
只是两声。很快便停止了。
秦三苗却仿佛从昔日的梦魇中惊醒过来，转身按下电灯开关。白色基调的办公室里登时明亮起来。
照亮邱丽莲向上仰起的脸。
“抱歉。”
秦三苗向后退开一步。
“明天我把辞职信给你。”
秦三苗转身就走。
“等一下！”
邱丽莲心里一凉，仿佛忽然身在瀑布之下，冰凉的水流从脸上渗透入心，遍体生寒。
她天资丰厚，后天又足够努力，一生之中几乎从未遭受过失败。……能想起来的最大失败，大概就是当年没有申请到美国的哈佛大学，就去了次选项康奈尔大学。也就是那时，她一个人在纽约，爱上了薛定谔和他的漫画。
“我没指望你答应我。”她声音轻了一些，低下头，“我只是让你知道。”
明亮的沉默，原来与黑暗中的沉默有所不同。明亮的沉默像一面镜子，让人心中隐秘的尴尬，歉疚……种种情绪无所遁形。
秦三苗身影稍稍一顿。
“嗯。那我知道了。”
他拽开房门，一阵新鲜空气涌入鼻息，仿佛走进另一个世界。
走出几步，秦三苗几乎是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敞开一半的房门，邱丽莲保持同样的姿势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10．
王思斯心里很乱。
就算江星月和徐雪娇可以说是很亲近的闺蜜了，但是此刻，她还是觉得跟她们说话很累。……她需要一个更亲近的人。
王思斯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才好受一些。
她的手还湿着，却几乎是本能的，拿出手机拨通了秦三苗的电话。
忙音响了两声，王思斯的理智随着体温降低而归位，忽然觉得不妥。
这个时候，她应该打给林尽染。
王思斯急忙挂断了打给秦三苗的电话。
这时微信视频邀请叮叮咚咚的响起来，是林尽染。
“宝宝，你在哪？”
看得出来，林尽染神色有些憔悴，但还是极力保持着跟以前一样的，温柔的声色。
“呀，妆怎么都花了，你在洗手间？”
“咱们打电话吧，很费流量哎。”
王思斯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画面上的自己面色煞白，简直丑出新高度了，“我今天没化妆。”
“宝宝真美。化妆了美，不化妆更美！”
林尽染总是无条件夸她，夸完了就卖萌。
“不嘛，我不喜欢打电话，我就想要看到你的脸嘛！”
王思斯站在洗手间里，感觉自己浑身一点点在回暖。
林尽染是个好男友，光是无条件赞美女朋友这一点，很多直男就做不到。
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
“好吧，流量包你值得拥有。”
王思斯看着视频对话框上林尽染依然英俊的脸，露出笑容，“饿不饿？我请你吃饭吧。”
林尽染看着王思斯的笑容，适才略带憔悴的表情也缓缓舒展开来。
“吃饭是中国人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事。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呢。”
林尽染一脸真诚，又带着怕被她拒绝的忐忑。
“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妈想见见你。”
王思斯一愣。
11.
王思斯去洗手间了，徐雪娇跟江星月面对面坐着，她们俩一向没什么共同语言，话题一般都是关于寝室里这几个人。
徐雪娇没有忘记今天前来的目的。
“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发贴吧？雪梅放了大招，王思斯就更被动了。咱们当姐妹的这时候都不站出来，还有谁会为她说话呀？”
江星月摇摇头，“算了，王思斯自己都说算了，咱们还是听她的吧。”
“可是……”
这时，徐雪娇忽然瞳孔放大，怔怔盯着江星月身后的大门。
小蒋跟一个小女生一起推门进来。那女生是典型的网红脸，锥子脸大眼睛，肤白貌美大长腿。
江星月见徐雪娇神色异样，回头也瞧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轻轻一笑。
“这女的额头和下巴一看就垫过，开过眼角打过瘦脸针，掉夜店里就捞不出来，每一个都长这样。不过身材还不错，一瘦遮百丑。”
徐雪娇尽量克制，但还是露出一丝吃醋，妒忌和怅惘的神色。
“别跟她比，你有你自己的优势。”
江星月此刻的笑容耐人寻味，“跟小姑娘比颜值，你不傻么？你跟她比懂事，比温柔，比人生经验啊！”
徐雪娇猛的反应过来，倏忽瞪圆了眼睛。
“……你都知道了？”
“江湖就那么大，这点事，能瞒得过我么？”
江星月有些得意，两只雪白的胳膊搭在桌子上，凑近徐雪娇的脸。
“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是代表正义的美少女……但是我不负责维护正义。你的私生活与我无关，你跟小蒋的秘密我也会装不知道的。”
徐雪娇后背一片冰凉，一瞬间后背上全是冷汗。
原来……原来这个她自以为的秘密，早已经就不是秘密。江星月知道，那么王思斯肯定也知道了。……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徐雪娇低下头，此刻既不想被小蒋看到，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江星月的眼睛。
出轨这事没的洗白，徐雪娇已经自认有罪，但是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掉入沼泽的人……真的喜欢小蒋，也真的爬不上来。
让她惊讶的是江星月。
江星月虽然向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却与姚美如形成鲜明对比。
姚美如把这件事当成是把柄，紧紧攥在手里。
江星月不但没有威胁她，还尊重了她的隐私。
12.
“给我发个定位，一会儿我去接你。”
秦三苗没有发语音也没有打电话，难得的发了一长串文字。
“然后一起去林尽染家吃饭。”
王思斯乖乖发了定位。
“你竟然没拒绝？不像你。”
“嗯，胆小怕事的我，选择硬着头皮上。”
王思斯在发文字微信的时候，嘴皮子要溜很多，“我总不能每一次都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舒不舒服。”
以前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连徵承担所有家务，也把自己家的所有事情都承担起来……最后她还怪他薄情寡义。
这一次，她选择知难而上。毕竟林尽染是她男朋友。
既然交往了，该承担的责任，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13.
林尽染家大到可以养马。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院子里碧蓝色的无边游泳池，和沿着院墙边缘种的一圈樱花树。
王思斯刻意控制着眼神，不让自己显得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林尽染好像比她还紧张，声音有些紧绷，“妈，这位是王思斯……我女朋友。”说到这里，他的尾音甚至有些沙哑，“这位是秦三苗，王思斯的表哥。”
蒋女士没怎么正眼看王思斯，目光反而落在秦三苗身上，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这男孩子刻意收敛了气场，但气质里仍然有隐藏不住的锋芒。蒋女士阅人无数，目光比算命的还毒，盯住了秦三苗，“你真是她表哥？你看起来不像是小地方出来的。”
这句话一石二鸟，顺便埋汰了王思斯。
王思斯偷偷咽了口吐沫，只当没听见。
“我祖籍山东，姥姥姥爷闯关东去了东北，我出生在东北农村……是王思斯家的穷亲戚。”秦三苗声色平淡，坐在沙发上姿势娴雅，显得比林尽染还自然。
“王思斯的爸爸是大学教授，母亲做过图书馆馆长，1992年出生于沈阳，不是小地方出来的。”
蒋女士垂眸，举起英式茶杯抿了一口，“思斯，你今天上网了吗？那个叫连徵的男孩子，命很苦啊……还有他那个叫什么梅的妻子。她上电视节目吐完苦水，网上骂你的人就更多了。”
王思斯坐直了身体，林尽染也更紧张了——蒋女士出招了。
“被骂着骂着就习惯了，阿姨不用替我担心。”
王思斯在内心哭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嘴比脑子快。可能是被秦三苗催眠了吧。
秦三苗接她是在专车上说——面对蒋女士，最重要是心态，不要把她当成未来婆婆，当成是春节催婚的三姑六婆就好。
能怼就怼。反正也是个输。
王思斯想给自己打圆场，把话往回拉一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被骂也是一种修行。像您这么优秀的女人，年轻的时候一定也经常被人骂吧？”
王思斯话一出口，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这不是越描越黑……这是用生命在耍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