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天家的血脉

歌云唱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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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容真是拿她没办法,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哎,她也不求别的,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就行啊。

    等叶柔儿走远了,李昭华三人重新落座,才又提起了叶柔儿身世的问题。

    “大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贼人为何要劫持柔儿啊,难道是知道了柔儿为公子治病的事?这事不是一直很保密,没有外人知道吗?”玉容觉得这事真是蹊跷,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叶柔儿此番回府来一直扮作丫鬟模样,贴身伺候慕容锦,没事压根不会走出慕容锦的院子,怎么那贼人就能盯上她,还混进了慕容锦的院子呢?

    这事实在蹊跷,非李昭华一句疏忽就可以解释得了。

    “其实,这贼人并不知道她为锦儿治病的事。她想方设法进到府里来不是为的旁的,而是单为叶柔儿而来!玉容,你不知道,那贼人在劫持柔儿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她说,叶柔儿乃是太子的独女!”

    玉容瞪大眼睛,愕然的愣在当场,什么?李昭华在说什么,她没有听错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傻愣愣的看着李昭华,又想到这事似乎问段阳更合适,于是转过头去,茫然的看着段阳讷讷问道。

    李昭华的视线也看向了段阳,“段先生,这事可是真的?”

    室内仿佛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肃寂,两个妇人都看着段阳,想从他肃然无波的面容上看出个答案。

    仿佛是过了一世那么长,两人都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了,段阳紧紧抿着的唇角才微微动了动,平淡的说了一个字:“是。”

    室内两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惊愕的呆愣住了。

    是真的,原来竟是真的!叶柔儿竟然是太子独女,天家血脉!

    玉容缓了好半天才找回思维,颤抖的又问了一遍:“段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太子,太子就是柔儿的亲爹?”

    段阳点头,眉心蹙起,“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但他确实是柔儿的生身父亲,这点是没法否认的。”

    玉容猛的站了起来,激动道:“怎么会,他怎会不知自己还有个女儿?去告诉他呀,段先生你难道没有告诉他吗?”

    玉容不理解段阳与太子之间的恩怨情仇,她只是想到了那破庙里惨死的唐小姐,想到了年幼体弱几次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叶柔儿,想到了这些年他们夫妻付出的辛苦。她不明白,如果柔儿的亲爹是太子,那为何不告诉他?如果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在这世上,这些年他们又何必受这些苦?

    还有叶柔儿的亲事,若她是太子独女,想要什么样的儿郎不行,她们又何必做那狭恩图报的小人,时时刻刻都不得安心!

    玉容激动的在花厅中来回走动,老天爷啊,她竟然抚养了太子独女,天家公主!她竟然还让人喊了她十三年的娘!

    当消息得到了确认,除了一开始的惊愕,李昭华倒是很快的就平静了下来,她劝住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玉容,“玉容,你先别急,再听段先生怎么说,这事恐怕另有隐情。”

    想到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吃的苦,玉容哀戚哭道:“有什么隐情也不能阻碍血脉至亲啊,大小姐,大小姐你不知道,这些年柔儿她吃了多少苦……她是公主啊,她怎么能跟着我吃苦……”

    玉容是个死脑瓜,她只认伦理纲常,天地君亲师,君王皇权在她心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虽然她含辛茹苦养了叶柔儿,但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功,只是惶惶然觉得让叶柔儿受苦了,负疚不已。

    李昭华一边劝着玉容,一边又对段阳说道:“段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啊,玉容是个认死理的,如今她怕是要愧疚死了。”

    段阳站起身来,对着玉容深深一拜,“叶夫人,生娘不及养娘大,你不但将柔儿养育成人,还对她有救命之恩,乃是这天下她最应感激之人,你莫要再觉得愧疚。若是愧疚,也应当是她亲爹感到愧疚才对,不能护得妻儿周全,又哪有资格听人喊一声父亲!”

    这话说的及其大逆不道,李昭华和玉容都惊讶的看向他。

    庆国,京都,初秋,寅正。

    昨夜狂风大作,乱云层层叠叠的堆砌着,将半个天幕都沉沉遮住。太阳刚从地平线上跃出,努力从乱云中透射出一束光,投射在京都那片建筑群上,将高墙楼宇拉出了长长的银子。漫天翻滚的黑云映衬下,皇宫越发显得宏伟壮观,让每个从那午门前走过的人心中都不由自主的升起深深的敬畏。

    昏暗的天光下,雄踞的宏伟黄城如一头沉睡中的凶兽,潜伏着,暗藏无限危机。

    车架停在高高的院墙外,内侍垂着头,恭敬上前打了帘子。

    车内的男子起身,抻了抻并无褶皱的玄色滚金边外袍,越过内侍伸过来的手,径自下了马车。

    “太子殿下,仔细风大,还是披上一件斗篷吧。”内侍收回递出去的手,好像并不觉得被人嫌弃了,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亦步亦趋的跟上前面的男子,颇为关心的提醒了一句。

    太子大踏步的朝前走去,衣袖在烈烈晨风中飘然而动,袍角翻飞,呼呼作响。

    内侍弓着身子在后面小步跟随着,偷偷抬眼去看前面那瘦而挺拔的身影。

    威仪天成,贵不可言。

    这就是太子殿下啊。

    世人都道吴王好风姿,可若跟太子相比,内侍觉得,吴王到底还是少了些什么。

    也许少的就是那种舍我其谁,名正言顺的底气。

    毕竟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啊。

    内侍一边想着,一边恭谨的引领着太子来到了奉天殿。虽说是引领,但他可不敢走在太子前头,只敢跟在他的身后,不时小声的提醒两句。

    奉天殿外,宫女太监们跪在两旁,见太子走了进来,那些伏低的身影越发恭谨,头垂的更低,几乎要擦着地面了。

    太子目不斜视大步向前,目光看向大殿门口唯一站着的那个内侍。

    皇上身边最为得力的大太监德喜赶紧上前两步,迎上了太子,躬身行礼轻声道:“殿下来了,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呢。”

    昏暗的殿内,纱幔层层挑开,太子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清冽的晨风都被挡在了外面,殿内安静至极,香炉内熏着顶级的香,可仍无法掩盖殿内浓重的药味,和一丝腐朽的味道。

    宽大的龙榻之上,当今皇帝陛下正卧病浅眠。宫灯照耀在他暗黄消瘦的脸颊下,曾经英武不凡,威震海内的真龙天子,此时也不过是个虚弱而濒死的老人而已。

    “父皇。”太子撩袍跪倒,轻轻唤了一声。

    本以为龙榻上的人不可能被唤醒,可是随着他这一声呼唤,皇帝缓缓张开浑浊的双眼,沉重的呼了一口气,缓慢道:“来了,起身吧。”

    德喜上前刚要搀扶,太子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他略一愣神,复又低头退了下去,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肯跪,肯称一声父皇,那是他们父子之间尚有情分,但却再也不必为了那一丁点情分而给他们这些太监一点好脸色。

    太子殿下原就不喜内侍啊,这十几年来没人提起,他险些都要忘了。

    太子起身,就远远的站在离龙榻几步远的地方,微垂着头,脊背却挺得笔直。

    德喜偷偷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敢多看,回身使了个眼色,小太监赶忙端了个锦凳过来。

    “坐吧。”龙榻上的人又缓慢说道,声音低沉沙哑,气息不足。

    “谢父皇。”太子行拱手礼,然后便坐了下来。

    伺候的宫女太监已经都被皇上赶出了殿外,父子两个一坐一卧,隔着远远的距离,沉默着。

    “你还在怨朕?”过了许久,皇上苍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然后太子站了起来,“不敢。”

    “呵……”皇上似乎是想笑,可他现在着实是气力不足,所以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呵响,便有些喘不上气来,不得已的停住了。缓了一会才又道:“怨吧,朕不在乎。”

    “是。”太子恭敬答道。

    德喜简直如芒在背,心惊胆战,恨不能也退出这大殿去,不要听他们父子之间这最后隐秘的谈话。

    大殿内仿佛又陷入了无边的沉寂,皇上睁着昏花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头顶梁上繁复精美的雕刻花纹。

    就在德喜以为他又昏睡了过去的时候,皇上又说道:“朕死后,你要将朕的江山保住。你怨朕也罢,恨朕也罢,祖宗基业不可丢,这是你生为姜家男儿的本分。”

    他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长长的句子说下来,更加气力不足,猛烈的喘息着。

    “是。”

    还是那短短的一声应答,听不出喜怒哀乐。

    “朕……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是。”

    “朕没有对不起你。”

    “是。”

    “唐氏女留不得。”

    这一次,久久没有回音。

    太子垂着头,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当中,五指紧握成拳。“留得留不得,如今婉儿已经不在了,父皇安心吧。”

    皇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这短暂的交谈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气力。

    唐氏女本是祸水。

    若不是她,他两个儿子本来兄友弟恭,又怎么会反目成仇?

    还有那段家的小子,本是封王拜相之才,却因为唐氏女而自我放逐,远走天涯。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个女子。

    可是她死了死了,还是扰的这朝堂之上不得安宁。若早知如此,他也不必为了弥补而抬举他的亲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