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那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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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当中有的惯性自我伤害,有的沉迷刺|激性运动,还有的,跟她一样有药物依赖。

    把热水往盆里放好,她搬了把椅子进浴室,这才叫他进去。

    陆路原本垂着头,并没太在意,等来人进来,电梯门再度关上,她漫不经心地抬头,便忽然变了脸色。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重遇费南雪。

    陆路刚想接话,清珂又说下去:“沈先生的事,我已经向他电话致歉。本来想赔偿,但是他拒绝了。Cindy姐的意思是,为了避免更多麻烦,我不能去见沈先生,否则我一定会上门请求你们原谅的……”

    外面的日头很烈,酷暑八月,阳光晃得人头昏眼花。陆路付好车资下车,又跟清珂打了个电话确定房间,这才径自走上去楼去。

    陆路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不觉加快。等到将泡沫冲洗干净,再将毛巾递给他,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

    清珂说的那家会所她过去陪Cindy谈合作时曾去过一次,比较偏僻,所以避人耳目。考虑到现在她的境况,她也就不计较从这里过去起码要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

    毕竟,她凭着自己的喜好去改变沈世尧的习惯,本来就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顿了顿,她开口,是商量的语气:“我等会儿也有点事要出门,你能不能自己吹干头发?”

    沈世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顿了顿,又神情凝重地看了清珂一眼:“其实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想跟你确认……”

    挂了电话,陆路简单换了一套衣服,出门。

    沈世尧今天只穿了家居服,还是陆路出院时帮他买的那件,上面印着幼稚的卡通图案。

    “那……”

    她愣了一下,走过去将他换下来的家居服收好,拨通了那个一直以来想要联系却无暇联系的号码。

    陆路一动不动地盯着清珂,直到清珂的手开始发抖:“Lulu姐……”

    她不敢也不愿承认,当沈世尧说那句话的时候,她其实心跳得很快,以至于现在自己的脸上都仍有余热。

    是三楼的最里间,地方不大,却古色古香。清珂今天照样是“全副武装”,宽檐帽黑超一样不少。

    这是室内,唯一能用以逃避彼此视线的墨镜收了起来,便只能四目相对。

    男装在六楼,买好衣服,陆路乘电梯下楼。没想到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却有一双手,忽然按住闭合到一半的大门:“稍等,多谢!”

    所以就当她多管闲事吧,陆路想,她想来跟她确认一下,如果是,她希望她就此打住。

    这件事,其实从很早以前,她答应沈世尧的求婚,陆亦航与清珂大吵,清珂被送进医院洗胃时起,她便开始怀疑。而直到听到沈世尧对她的描述,她更加肯定了这种可能性。

    陆路这才想起忘记按楼层,怔怔道:“一楼。”

    因为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夫妻。

    沈世尧居然接过清珂的电话?这倒是他没跟自己提过的,陆路一时怔忡,很久才回神:“我知道了。”

    她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在美国时,她曾经接触过许多跟那时的她同样绝望的人。

    陆路叹了声气,说:“我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如果是,我不是会等到现在。我们见个面吧,地方由你定。”

    费南雪按过一层,又按下二层,这才缩回手,一言不发地站在角落。

    陆路忽然不动了。

    说到这里,陆路自嘲地笑了一下:“或许我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一切,真的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你不必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不快乐,未来我不会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这一点,你可以完全放心。”

    他摇头,然后自顾自地笑起来。

    沉默了很久,费南雪先开口问她:“几楼?”

    吹风机嗡嗡的嗓音响起来,陆路这才觉得有些胸闷,大概是刚才忘记开换气扇。她将水倒掉,又洗掉手上的泡沫,抬头的时候,瞥见镜中的自己,发现面上竟有些莫名的潮红。

    好在他很乖,什么都没说就接受了她的意见,仿佛她的话,就是懿旨。

    她并不熟练,这样的事,过去她并没有机会帮别人做。所以洗到最后,沈世尧沾了满脸的泡泡,有的甚至跑到眼睛里,疼得他直皱眉。

    陆路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酝酿了很久,才重新开口:“你是不是……有药物依赖?”

    从浴室出来,陆路发现沈世尧已经不见了。

    从会所出来,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陆路想了想,叫出租车师傅送自己去了商场。

    还记得买的时候,陆路说这样的上下装穿着比浴袍更方便,其实真实原因却是她嫌他穿着浴袍时总会露出胸前的一大片,她与他长久的共处一室,多少有些不自在。

    其实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伤口早就能够沾水,他淋浴也不见出过任何问题,但她不忍心拆穿他。

    清珂的声音听上去充满畏惧和迟疑:“Lulu姐……”

    “我希望你慢慢改掉,”陆路沉吟片刻,继续道,“不论你信不信,我曾经也无数次想过死,也试图死过,但后来,我撑过来了,不是为了别人,而是自己……你不要因为陆亦航,把自己毁掉。”

    见她这样恐惧,陆路觉得心痛,但更多是无奈:“再一次,如果我想告诉媒体,我不会约你见面。”

    陆路有些纳闷,又有些紧张,沉默了很久,才问他:“你在笑什么啊?”

    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沈世尧轻咳了一声,声音恢复到起初的样子:“差不多洗完了吧,可以冲掉了,我赶着出门。”

    那并不是毒品,全是合法的药物,因此也更容易得到,但那些过量的处方药,对神经的损害却非常大,足以令一个健康活泼的人迅速消瘦,精神恍惚,形容萎靡。

    “最近媒体跟得很紧……上次沈先生的事,楼里有消息漏出去,虽然该打点好的已经打点好没有留下证据,但还是有个别媒体紧咬不放,所以最近出门,我比较小心。”清珂的表情十分落寞,看上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因为在内心深处,她总觉得他受伤是因自己而起,是她亏欠清珂,也亏欠他。

    出租车是事先叫好的,临出门,陆路还跟蒋阿姨讨论好了晚上的菜色。她并不想花很多时间在处理这件事上,所以越快越好。

    她愣了一愣,点头:“好。”

    那件原本顺眼的印着卡通的家居服,她下午再看的时候,竟开始觉得别扭。也是,本就应该让他穿自己喜欢的睡袍。

    陆路将洗发水挤出来,再帮他把头发打湿,开始替他洗头。

    也是,从他出院后,他一直很听她的话。

    陆路有些慌,连忙用水替他冲干净:“痛吗?”

    沈世尧仍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水珠,盈润欲滴。他似乎在回味着什么,脸上全是满足的笑:“我在想,我们现在这样,看上去一定像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