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那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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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又恢复到最初的安静,陆路发觉自己拎着购物袋的手居然有些出汗。

    如果说在遇见费南雪之前,她还坚定地想要换走那一套家居服的话,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在挣扎,是否要这样做。

    陆路翻着从二楼拿下来的过去的相册,答应他:“好。”

    而沈世尧……陆路想,不论如何,在费南雪的事上,他永远是带她脱离苦海的人。

    是五六岁时,她与陆传平的合照。

    “不客气。所以挨那一杯酒,我心服口服……祝你一直都这么幸运,”临出电梯,费南雪回头轻扫了一眼陆路隆起的腹部,“陆小姐。”

    或者二者都有。

    于是就有了这张,眼泪还没擦干,嘴角却饱含笑容的照片。

    晚上两人没有回别墅吃饭,沈世尧给蒋阿姨打电话交代了几句,转头问她:“过来的时候我买了点吃的,凑合一晚好不好?”

    电话响时,她正走神,还是司机提醒她,才接听。好在沈世尧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和,仿佛已经遗忘了下午洗头时两人之间的微妙:“你现在在哪里?事情办完了么。”

    “办完了。”陆路看了一眼手中的购物袋,不禁蹙眉,“你已经回去了吗?”

    这一次,沈世尧终于回头对她微笑:“你来了。”

    出租车停下的时候,陆路仍深陷在回忆中,直到师傅不耐烦地按了几声喇叭,她才回神,付了钱下车。

    她以为自己幻听。

    房门洞开着,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便看见沈世尧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发呆。

    他不说,她也知道,因为陆亦航不会那么容易松口。

    还有空置了太久长满荒草的草坪,也已经被人修剪过。

    也曾一个人傻傻地蹲在上锁的大门外偷偷饮泣,抬起头,才发现院子里那棵最喜欢的紫薇花树已枯死。

    陆路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许久,才冷冷地答道:“谢谢。”

    她站在那里不说话。

    刚进门,陆传平便看到她眼泪蓄满的眼睛,但他不问,只将她抱起来:“今天我的小公主特别漂亮,我们来照张相吧!”

    但她现在不好奇这个,她想知道是是别的:“为什么突然买下这里?”

    说这些的时候陆路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就连说话,都喃喃着,仿佛自语。

    好不容易捡起来,那边传来沈世尧焦急的声音:“喂?喂!喂……你怎么了?……”

    她叫了他一声,他没回头,她便又叫了一声。

    于是沈世尧在厨房里热晚餐,陆路在客厅整理旧照片。

    永远是。

    “我说,你很幸运,拥有一个不仅爱你,还有能力维护你的男人。”费南雪抬起下巴,打量她,脸上是高傲的笑。

    等沈世尧端着饭出来,她叫住他:“给你看点东西。”

    而等到后来,宋清远换了房子搬出去,她再回国,却也发现,自己仍是回不去。

    沈世尧将那张照片拿过去端详很久,说:“你有一个好爸爸。”

    电梯再度打开,随后关上。

    沈世尧看着她的眼睛,眼中的感伤和温柔一样浓:“我知道这里对你很重要,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和他可以住在这里。当然,如果你不想抚养这个孩子,也可以把他交给我,你一个人住。等你想见他的时候,我再送他过来。”

    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她边擦,边低头摸索掉在地上的手机。

    死去的紫薇花树被挖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种上的树苗,她辨不清品种,却也可以想象三五年后,它亭亭如盖的模样。

    “相信我,我也可以做到。”

    放不下过往,便无法相对。

    “没什么,”陆路擦干眼泪,尽量绽露出笑容,然而声音中的颤抖却出卖了她,“你等我,等我……我马上过去,等我……”

    一瞬间,她恍然大悟,众生皆苦,每个人都在属于自己的那片海域中垂死挣扎,寻求引渡。

    她那时候最爱公主裙,满衣柜里都是梦幻的蕾丝与白纱,有一次甚至夸张地将其中一件穿去了学校,结果被小伙伴议论了整天。

    和这个女人见面,是她始料未及的。曾经她以为她是个非常骄傲坚硬的人,但在最后那刻,她回头的那刻,她竟然在她眼中读到了完全不像会属于费南雪的悲伤情绪。

    她虽然活泼,脸皮却还很薄,因此一路哭哭啼啼地回家。

    原来他始终记得那天对她的承诺……原来如此。

    陆路望着她,一时竟分辩不清,她的语气是真心,还是嘲讽。

    陆路低头,强忍住眼泪,重重点头:“嗯,我知道了。”

    旧房子里那些岁月留下的蛛丝马迹,无一不昭示,她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沈世尧报了个地址,陆路听罢,手一抖,手机滚落在地。

    沈世尧起身,走近她:“这栋房子,我费了点心思,买过来了。”

    “还没,在那之前,我想和你去个地方。”

    起初是宋清远不让她回去,把她送得那么远,便意味着不想见到她,她懂,也知道宋清远做得到。

    她注意到,大门的锁是新换的。

    “你很幸运。”电梯下了两层,费南雪忽然开口。

    “我知道。”陆路骄傲地抬起脸,泪中带笑。

    时光如流水,把生命中最重要最好的部分一一带走,她想留都留不住。

    多少年了,陆路曾以为,她永远没办法再回到那个家。

    回去的一路,陆路都在犹豫,是否将新买的睡袍给沈世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