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那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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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路微笑着点头。

    “这是我的公司。”沈世尧失笑。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丁辰醒过来,丁爸爸才放心离开病房。

    大概眼睁睁看一个生命自身体里流逝,也是这样的感觉。

    临到门口,他忽然回头对床上的丁辰说:“乖女儿,等我去把他给你找来。我知道你现在最想见他。”

    丁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其实接下来怎么办,她完全没有想好。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做好的全部准备,也不过是离开那里,离开他。

    良久,陆亦航的语气终于放缓:“你明明知道,她走了……”

    面前的人终于号啕大哭。

    那是向来厌恶杜鸣笙、提到他便气急败坏的丁爸爸第一次以那样温柔的语气对丁辰提起他,丁辰怔怔地落了泪。

    “可我还爱她……”陆亦航的声音忽然变轻,讷讷的,犹如梦中絮语。

    钻石的光芒好似星光,而所有的星光,不过是她等待的泪光。

    楼下没有任何电话打上来,她甚至搞不清楚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谁,正想上前拦住他,办公室里面的人却发话了:“午饭时间到了,你去吃饭吧。”

    她笑了笑。

    “随便坐。”沈世尧语气随意。

    他们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奇怪的伴侣,没有爱情,没有信任,就连她自己都渐渐不明白,是什么将彼此捆绑在身边。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陆亦航非但不坐,反而面色不善地质问他。

    有一瞬间,她觉得门内的沈世尧发现了自己。她吓得一个激灵,匆匆忙忙逃了出来,直到上了计程车,才勉强安心。

    窗外的雨像是一道水做的透明屏障,令杜鸣笙的哭声显得那么不真切。丁辰茫然地看着他好久,才意识到爸爸不在房间里。

    打开遮光板,透过几层玻璃,陆路可以看见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原来法国的天气也很差,陆路叹了口气,保持沉默。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是你却没有办法,毫无办法,就连眼泪,都觉得是一种负累。

    躺在病床上的丁辰听见了,手指动了动,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她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打了个电话约陆亦航吃午饭,却被助理告知他不在。

    “你消息倒是很灵通,但才联系不上不到二十四小时而已,在法律上,甚至够不上失踪。”沈世尧的声调是一贯的平静,眼中却有凌厉的冷光闪过。

    明明是世界上最讨厌杜鸣笙的人,此刻却愿意亲手将他亲手送到自己身边,爸爸是真的真的很爱她。丁辰的唇边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

    陆亦航冲进沈世尧办公室的时候,坐在外间的助理小姐被吓了一跳。

    像亿万年前的大海最终蜕变为陆地,曾经称霸地球的恐龙终究沦为化石,日升月落后,许多生命中曾以为的不朽,也无非化作一缕轻烟般的唏嘘。

    杜鸣笙的脸上有浅浅的泪痕,或许是才哭过。他是大男人呀,怎么哭了,她笑出来,声音却有点哽咽:“你怎么来了。”

    “现在还没有证据……”

    她花了八年时间,终于鼓起勇气,将所有曾渴望的未来斩断,亦将全部的星光与泪光,归还给那个人。

    丁辰静静地凝视着他,直到窗外的雨声渐渐稀薄,变淡,她听见自己笑中带泪的声音:“对不起。”

    “陆亦航,”沈世尧冷冷地睨他,“需要我提醒你一句吗?就算她走了,那也是我的老婆,不是你的。”

    陆路将身上的薄毯紧了紧,重新闭上眼睛。

    机舱内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空乘忙着逐个安抚乘客的情绪,其中有人看见陆路隆起的腹部,走过来:“这位小姐,如果需要帮助的话,请尽管告诉我们。”

    她坐在床上,咬着指甲,直到十个指甲都被咬得发白,她才颤抖着打开那个也装在陆亦航手机中的定位软件。

    助理小姐一怔,随即识趣地离开,将空间留给面前看上去正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飞机在巴黎上空盘旋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降落,据空乘说是遭遇了雷雨云,到底变更航路,还是等待降落,还没有确定。

    她看着他,声音里渐渐全是歉意:“阿笙,对不起啊……”

    从世朝出来,清珂发觉自己的心跳仍旧很快。

    那场雨从深夜持续至黎明,一直没有停。负责丁辰的护士抬头望向窗外,忍不住感叹,这么大的雨,真是罕见,就好像天空在哭一样。

    那大概是他们相处最愉快的一周,仿佛空气里没有一丝阴霾。她几乎就要忘记,他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人。

    她惶惑地睁开眼。

    他不说话。

    “别跟我装傻,我是问你,你明明知道她不见了,为什么还不去找她?”

    至于为什么会订飞往法国的机票,也只是一念之间,大概是因为那里是除了故乡之外,留给她最多回忆的地方。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动作很慢,直到翻出那只蓝色丝绒的盒子,打开,两人的呼吸仿佛一同静止。

    半梦半醒之间,她感觉有人握住她的手。可那双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冰冷。那不会是爸爸的手,爸爸的手,一直是温热的,让她心安。

    头顶的吊瓶是刚换的,丁辰想要翻个身,却没有力气。

    “沈世尧!”

    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

    “陆先生,在我看来,如果这句话你不能在六年前对她说,那就永远不必对任何人说。因为……”沈世尧的视线扫过虚掩的房门,“会有无辜的人,因此受伤。”

    “或许现在说有些迟,但我希望还来得及……丁丁,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有话跟你说……”止住呜咽,杜鸣笙低头,伸出手在口袋中摸索。

    还记得她误伤沈世尧后,情绪上波动非常大,Cindy给她放了半个月假。那段时间,陆亦航一言不发地将她的处方药都丢掉了,然后订了机票陪她去日本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