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被听见的声音

书海沧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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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话,那个女人因此杀了宋万里的女儿女婿不是很正常吗?蓄意地和宋莺莺交往,蓄意地潜藏在宋莺莺身边,蓄意地每日窥伺在宋家门前,只是寻机给父亲报仇。

    仇恨永远不会是无根之木,无源之火。

    那个黑衣的消瘦男人令阿润脊背发凉。

    那个女人是唐小山的妻子,是她一直寻找的复仇对象。

    这个真相犹如九个套娃,环环相扣,标准完美得令她喜欢。

    “交往这么久,你还没带我见过家人。”那个女人继续转动着调焦圈,苍茫又璀璨的夜空中星带相当丰富,奎因温柔地带着女性才有的绵软语调。

    她只是擦掉眼泪,一笑:“所以你死前,会尽力爬到我的面前吗?”

    而这样的事,她早已在之前做过。

    阿润收养豆沙之后,曾经长久的不间断地做着一场梦,梦中穿着衬衫的男人抱着豆沙,奔赴在命运的洪流中,他纵身跳下泥沼中的一瞬间,阿润总会醒来,静静摸着沉睡在自己身侧小小孩子的额发。

    伸出手时,文件袋上压着一只腕表,那上面,黏着清晰的已经凝固的血迹。

    周末快乐

    是警察不好,不能成神,不能洞察世间所有丑恶,是警察不好,不能先知,制止所有前因。

    那样畅快的屠杀后的夜晚,他颤抖且失魂落魄地回到她的身边,手上还沾着血,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时回到奎因的身边,但是奎因似乎洞察了一切,紧紧地搂着他。

    如果唐小山的妻子杀了宋家人。

    她要一举击溃这个男人的意志。

    会因为什么?

    她清楚Nicholas的笔记,伪造了这封信,塞在了所有的信函之中。

    宋唯父亲和毒王Nicholas一直以来的亲密,她很清楚,但宋万里这个终日想要除暴安良的儿子恐怕并不清楚。

    十五岁的她握着那本笔记,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一瞬,出现在父亲十八岁那年的腊月。

    “带我去看她吧,好不好?”她从来没有哀求过任何一个男人。

    他有时候是确凿知道,命运更想令他爱上的女人是谁。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唐小山的父亲被人杀害。

    当然,这样还不足以串联一切。

    “除暴安良,养两条狗。家里有人等我,我……死前,会爬回去找她。”他突然并不想再欺骗这个女人,尤其模拟自己扣动扳机,对着她的模样。

    因为这话问得太凑巧,他刚回家探望过姐姐和新生的甥女,又尽力去促成莺莺和豆沙的会面。作为一个警察,面对自己的侦探对象,宋唯忍不住审视奎因,他担心她发现了什么。

    她这样轻柔地问着他,却已经打算亲历结局。

    他的误会亦在她的计算之中。

    去恨吧,这样去恨吧,永生地恨着吧,和她一样,这样地恨着爱人吧。

    他看不清梦中男人的脸庞,自以为是地以为那个人正是今生叫做黄润的自己。

    她微笑着抽出手,满意地把那份伪造的身世和监控录像放在床头。

    他晨起时走到镜前洗漱,抬起眼深深望去,渐渐地,眼眶和脸颊在岁月中被磨损,他明明记得自己不是这个样子。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单纯的期待的心情。

    这是他二十岁的愿望。也一定是三十岁、四十岁的愿望。

    小山上飞机前,用伪造的域名,给宋唯发了一条E-mail。

    他也认真地想过,一切一定会在这间公寓拉下最后的帷幕。

    宋唯的身世早已在不自控的感情流露之后,被她调查得一清二楚,因此,那个长发女人是谁,她亦一清二楚。

    奎因茫然地转身,看着他家中未完成的画板,上面的女人一头长发,闪耀星光。

    他知道命运如此奇怪地安排,一定有其用意。

    宋唯正在一旁屈臂用软布擦拭自己的手表,他的手瞬间有些发僵。

    阿润都明白,那时的他是假的,或许,连自己的那段岁月都一并是假的。

    父亲带着她逃亡了一辈子。

    “我十七岁之前,连一只蟑螂,都不敢踩。”他一定觉得她很坏吧。

    十八岁时,她开始杀人。

    “会有机会的。”宋唯握着那只手表,几乎忍不住落荒而逃。

    在得知第三指挥部部长是唐小山之时。

    如果没有豆沙,他一定会爱上她,他几乎在心中肯定了这个答案。

    阿润时常满身大汗坐起身来。

    那封信一定要告诉宋唯,Nicholas当年为了报手下白然之仇,而令宋万里害死第三指挥部部长唐小山父亲的这件小事。

    奎因裸身看着身旁沉沉睡去的男人,她终于完整地得到他。

    她一直以为那里画着她。

    因为命运的强制安排,她需要一个健康男人的肾脏,而白然给了她,他强迫自己爱上他,囚禁着她,在颠沛流离中两个人拼命地演戏,留下的宁谧如此之少,之后却又在如此不能释怀的状况下离世,他带给她的从来都只是痛苦,而那些肮脏的男人,把她看做情妇的那些人,带给她的则是恶心。除了宋唯。

    究竟谁是真正的主人,谁又是房客呢?

    阿润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楼上的房客监视之中。

    至于那一刻,他没有听到自己人生被彻底撕碎的倒计时的声音。

    宋唯却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手,疯了一样地扯去女人的衣服。

    因此也突然明白父亲后期更信任张洋、李珣,而猜忌侯起的原因了。

    同僚们看着他的目光,好像他是一轮太阳,那样闪耀。但是,之后宋唯便清楚了,那只是自己的自骄自大,太阳更多时候,令人感觉到刺目。

    “你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她含泪,笑着问他,却未转身。

    那个女人没有动机。

    侯起演技出众,在她还不清楚的时候,已经成为父亲最终覆亡的重要原因。

    他并不清楚那个男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双眼睛阴鸷而积压痛苦,带着冲动的毁灭欲望。

    宋唯被电脑邮件的提示音吵醒,睁开眼时,看到了床头的文件袋。

    她思维一贯缜密。

    宋唯得到的警方资料中有这样的关联显示。

    快乐不想忘,痛苦不敢忘,渐渐就都在这里的一字一痕中。

    她让人在他准时到达宴会前的二十分钟前,杀了他的姐姐、姐夫,确保他亲手摸到自己姐姐还没完全凉去的尸体。

    她把那个女人在大门外和宋莺莺夫妻争执以及日日守在宋宅外的画面全部从监控录像中截取,并且伪造了一份真相。

    他的头昏昏沉沉,一片空白,在温暖的被子中,甚至已经认定自己大概只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不要轻举妄动。”

    但是,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是他遥远的隔了十五年的时光,几乎快要记不得面庞的父亲,而不是今生,这个豆沙的父亲。

    他微微一笑,对着阿润颔首,行为举止文雅,不是以前在她身边狂妄的模样,却连简单的招呼都欠奉。

    他是警方卧底的消息被奎因知晓,继而在父亲正式介绍她给家人认识的当晚,为了让父亲痛苦,残忍地杀害了父亲的姐姐姐夫,并且将此事诬陷给父亲。

    奎因玩味地琢磨着、复盘着。

    正如今日尽力铲除奎因,他亦曾在过去费尽心机扑杀过父亲。

    那是莺莺的血。

    那时的奎因夫人,则是父亲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你和她长得很像吧?”奎因微微翘起嘴唇:“我很期待看到她,非常期待。”

    父亲此生是否依旧爱着奎因夫人,并终生将她视作血仇,阿润并不肯定,也并不清楚。

    宋唯,会让她不自觉地微微笑出声,那是夏风徐徐吹动时体会到的微妙的脉搏跳动和清晰的快乐。

    他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后的自在了。

    “等着我。”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记录的习惯。

    他知道奎因一定没听懂他所说的“我”代表什么。

    是那个女人杀了宋莺莺。

    自己深爱的女人杀死了肋骨一样的亲姐姐,他一定痛苦极了吧。

    前生之时侯起死在父亲之前,爷只是假死吧。直到自己也消失在那个苍凉的世界,不知道侯起是否对那个曾喊过自己“Daddy”的孩子有过真正的怜惜之意。

    如果让他知晓,那就须得让他清楚地看到宋万里和Nicholas来往的所有信函。

    1996年。

    是那个长发的女人。

    前生的第三指挥部部长在相同的时间的刻度内死在图书馆中,可惜那时幼小的豆沙从未见过他。他是父亲心中的隐痛,因为唐小山的高高在上和漠然,父亲意难平了一生。

    那样的小山,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她却看了一辈子。

    阿润甚至并不因为他是警方就把他当成可靠的依赖对象,反而一直防备着,躲避着那根令他按捺不住采取行动的引线。

    那是因为父亲在两辈子中行差就错立场的扭转,而和侯起完成了从敌到友的转换。

    直到死亡。

    他寻求唯一的慰藉,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了,他只想去爱眼前的女人,得到眼前温暖馥郁的身躯。

    就像人的最终归途是永久的寂灭一样,无论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是酝酿已久的期待,都在每个人的心中上演千次万次,大家都想拿到最后的主导权,疏引结局至最终的平静。

    说不准的。

    只是,还不够。

    阿润曾经碰到侯起,就在电梯中。

    他救了张洋因加入黑社会而被仇家打断腿的弟弟,因此结识了张洋、张洋的好友李珣,他们发誓一生相守,绝不再被人欺辱。

    她谋杀了唐小山的父亲。

    那是肾脏的位置。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这样温柔地劝慰着他。

    “我很抱歉。”宋唯心中一颤,重重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那是他心中才有的答案。

    她习惯了惨烈的结局,习惯平静注视。

    宋唯睁开眼时,奎因已经离开了这间公寓。

    幼小的她被父亲的仇家带走,父亲单枪匹马去救她,却身中数刀,直到侯起从天而降,救了他们父女。

    从此以后,父亲纠缠在对侯起的感恩和猜忌之中,摇摆不定。

    还缺少一封伪造的信函。

    大家都夸奖他绝无仅有的俊美,连奎因也能为之吸引。

    十七岁时,她被养兄强|奸了。她艰难地走到警局之前,被他追上,捅了一刀。

    她在临行前绊住他,确保那个女人先他一步到达现场。

    所以,真想去看看他时常忍不住挂着嘴边的姐姐。那么在意,一定是软肋才会这样吧。

    她微微叹息着,转动着天文镜,忍不住流下眼泪。

    那只纤细的手微微转动望远镜,眯眼望着天际的时候,宋唯看着那个像猫一样纤细敏感的女人,也会察觉到不受控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