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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哲愣住，有些出神。
周阿姨一人在国内，除了偶尔去国外看一看儿子，其余时间用他妈的话说都用来“享受生活”。周阿姨的前夫很有钱，对这个前妻也很大方，不单离婚的时侯给了许多家产，后来在经济上也没断了照顾。他妈每每提起周阿姨时总会说：“都是离婚，你看人家前夫，你再瞧你爸……我当初就是岁数小，就知道找长得好看的……”
“没事儿，明儿我再给你买一个。”
婚宴进入尾声，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方哲见母亲那桌的人还都聊得热火朝天的，上去和叔叔阿姨们招呼了两句，跟母亲说去外面透透气，要走的时候叫他。
“唉，不巧了，我听你妈说安然好像也在二中念过，你们都是同届吧？我还说没准儿跟小磊能认识呢。下次啊，下次叫着她一块儿来阿姨家。” 周阿姨说着又转对马皓川、田立等人热情地招呼，“你们也是啊，常来玩儿，小磊在国内就你们几个朋友，阿姨可把你们当自己家孩子了。”
“听阿姨说你们是同学？”马皓川端了酒杯，随意的口吻问，“咱们学校的？叫什么？我认识吗？”
方哲接到母亲的电话，问他在哪儿。方哲掐了烟，跟马皓川打了声招呼去开车，马皓川冲他扬了下头，算作道别。
旁边人忙过来帮忙，马皓川擦了擦被酒浸湿的车钥匙，挪到一边，拉着女朋友出了宴会厅去清洗。
马皓川走过去给方哲递了一根烟。
方哲挂了电话，一转身，发现马皓川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方哲把车开到酒店门口不远处，母亲上车的时候，他在后视镜里看到马皓川依旧站在大门口，掐着烟似有些出神，以至被烟蒂烫了一下手。
“什么破烂儿，这盒子里的都是我的青春。”
安然看了一眼，走过去从方哲手里把小猪拿了过来：“干嘛扔啊。”说完放回盒子里，“我这盒里的东西你都不许扔啊。”
“那好吧，不跟你说了，到我结账了。”
安然失望地从方哲面前让开：“我都没见你穿过这件衣服。”
“同班同学啊？”田立跟方哲握了下手，“真巧。”
安然拎起西装放到方哲身前比了比，装模作样地说：“不会啊，挺好的，没那么夸张，你穿吧，说不定意外的帅气呢！”
方哲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见安然拎着那件紫色西装走到他面前，她把西装举起挡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狡黠的笑意。
安然不死心地追上去，靠在衣柜上挡着他：“这样吧，作为交换，你今天要是穿着这件衣服去，你以后也可以有一次指定我穿衣服的机会，任何的衣服……任何的衣服呦？”安然挑了挑眉，诱惑道，“女仆装啊，兔女郎啊，制服诱惑啊……怎么样？少年，还不赶紧把握好机会，你稳赚不赔呦！”
“你怎么在这儿啊？你跟王磊认识？”马皓川因与老同学的不期而遇而一脸惊喜。
方哲笑道：“也就是说，这件衣服跟你说的那些女仆装什么的是划等号的，更不能穿了。”
他认识安然的时候，安然的钥匙坠就一直是这只被磨损得不像样的小猪。他们去欧洲度蜜月时，在当地买了一对一模一样的钥匙坠，即便有了新的，安然也没舍得把她的小猪卸掉，她说这小猪她从初中就开始带着，有感情了。直到这只小猪的钥匙圈坏了，安然才不得不让它下岗。
女人一脸的沮丧：“车上没有，肯定是丢了。”
“没问题，阿姨愿意你们来。”
“媳妇儿的电话？”马皓川问。
“怎么，媳妇儿不让抽？”马皓川笑问。
“傻气我也喜欢。”
这个时候，方哲从来不应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量让他妈高兴，比如陪她参加这个婚礼。他知道他妈在羡慕好友的同时心里还存着些嫉妒，唯一能让她感到比好友强的地方，就是她有自己这个儿子一直陪在身边，而周阿姨一年也未见得能见上儿子一面。
在酒店门口站了会儿，方哲接到了安然打来的电话。
方哲浅浅的笑了笑，拿了一根。
马皓川没做回应，只是搂着她笑。
虽然时隔十多年，很多高中同学方哲都记不得了，但这个马皓川高中时代特别活跃，他想不记得都难。
“初中同学。”马皓川说着，又给同桌人介绍，“这是田立、张鹏，我们都是二中同学，这是方哲，我高中同学。”
“快了，你吃完饭了？”方哲问。
马皓川给方哲点了烟，自己也叼了一根。
方哲转头看了看，答说：“挺好。”
“说得这么敷衍。”安然道，“你这儿捣鼓什么呢。”
“没，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别接我了，你一会儿送完妈就先回家吧，我和亚楠逛了一会儿，这会儿才刚要去吃饭，估计得好久才能吃完呢。”
“就是因为看过照片，所以想看看真人的，就想看看你又青涩又帅气的样子啊。”
“没事儿，你们慢慢吃吧，我正好去妈那儿坐坐，你是不是又买东西了？大包小包的也不方便，我还是接你吧，顺便把亚楠也送回去，你们快吃完了给我打电话就行。”
“是。”
“没有这种意外。”方哲转身回卧室，打开衣柜拿衣服。
“不用了。”
“穿上那个就剩傻气了。”
方哲帮着清理桌面，无意间被马皓川放在桌上的汽车钥匙坠吸引了目光：一只捧着大西瓜笑眯眯的卡通小猪，边缘的漆面磨损得厉害，显然已经有不少年头了，略显幼稚的造型也与这车钥匙十分不配。
“老公，你看我这么穿好看吗？”安然穿着新买的裙子跑过来让他参谋。
“我妈和他妈是同学，我陪我妈来的。”方哲道，“你和他是……同学？”
“没事儿，前两天刚充的好利来的卡找不到了。”方哲捏着那个小猪钥匙坠回道。
“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结的？”马皓川忽然问方哲。
仪式快要开始的时候，一个女人走过来，递给马皓川一把车钥匙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马皓川欲言又止，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气！”
冗长的仪式结束后正式开餐，推杯换盏间，马皓川面前的酒杯被转盘带倒，葡萄酒倾洒出来，洒在了他女朋友的衣服上。
方哲转头看去，竟是他的高中同学，马皓川。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马皓川搂了她肩膀，轻抚安慰，见她仍不开心，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阿姨的儿子王磊和自己同岁，因为母亲的关系，小时候确实经常一起玩儿，不过中学以后接触就渐渐少了。王磊高中的时候父母离了婚，王磊被判给了父亲，高中没念完就被父亲送出国，十多年一直在国外，很少回国。
方哲在书房，从书柜里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放了许多安然的杂物，不用的旧手机，坏了的小手办，过期的健身卡……他在里面找到了安然那个旧钥匙坠：一只捧着大西瓜笑眯眯的卡通小猪。
婚宴定在一家五星酒店，场面非常奢华排场，方哲把母亲安顿好后就自己找了一个还有空位的“新郎同学朋友”桌坐下，他宁愿跟一群陌生人一起吃饭，也不愿跟母亲那些同学应酬。
“方哲？！”旁边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马皓川和他女朋友走了好久才回来，坐定不久，一对新人便在父母的陪同下到了他们桌。新人逐一敬酒时，周阿姨问方哲说：“你媳妇儿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
方哲准备出门的时候，安然跟到门前，仍不死心地跟他撒娇。他捏着她的脸，在她嘴上亲了一口：“我肯定比你先完事儿，你跟亚楠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啊……”马皓川女朋友惊呼一声站了起来，显然觉得自己今天是倒霉透了。
马皓川随手把车钥匙放到桌上，问她：“没找着？”
“老公，你穿这件吧！”
婚宴的仪式很繁冗，但是年轻女士们显然都很喜欢，每每发出艳羡感动的低呼，马皓川的女朋友也数次对马皓川说：“我的婚礼也要这样……”
“说的也是……”方哲把那只小猪放回盒子里，犹豫了一下，又拿了起来，只作随意的口吻道，“这个你还没扔啊。”
“啧啧，你也有找不着东西的时候……是不是放你哪个衣服兜里了，那儿肯定没有，怎么可能放那儿啊。”
一番客套，主人家又去下一桌敬酒，众人坐下继续吃饭聊天。
方哲打量了一下这件西装：“我是去参加婚礼，又不是主持婚礼，穿这个去表演魔术吗。”
“怎么没见过，不是见过照片吗？”方哲一边换衣服一边道。
“都是破烂儿，有什么可留的。”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回头天天去您家蹭吃蹭喝去。”答话的是田立，一向最爱说的马皓川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端着酒杯发怔。
方哲上前拎起了那件西装，犹豫了两秒钟之后，把它挂回了衣柜里。
几个人坐下寒暄，马皓川坐在方哲旁边，问他还和哪些高中同学有联系，方哲说都没联系了，马皓川又回忆了一下高中的事，见方哲兴趣不大，也就不提了，转而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聊各自的近况。
“去年。”方哲答。
方哲开车去接他母亲，今天他是陪他妈参加同学周阿姨儿子的婚礼，他自己是很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更何况新郎新娘自己还不认识。他妈说“怎么不认识，你跟王磊小时候老在一起玩儿。”
“喂，你那边完事儿了吗？”似乎因为手机信号不太好，安然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
下午。
这是他大学毕业那年，他妈给他订做的，他跟着量尺寸的时候明明说是很普通的黑色西装，不知道他妈后来怎么被店家忽悠的改成了紫色天鹅绒的。为了不让他妈失望，他穿着参加了家人为他举办的毕业宴，长辈们一个个都夸张地说真好看，同辈的兄弟姐妹则都憋着笑，调侃他是不是学的播音与主持专业。
“那是我新买的，没用几天呢！”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酒店大门口，陆续有人从两人身边走进走出，直到一根烟快抽完了，两人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方哲开到母亲家楼下给她打了个电话，不多时，母亲和王叔就一起下了楼。方哲下车和王叔客套了几句，王叔叮嘱他看着点儿他妈，别让她喝酒吃海鲜。
方哲看了一眼马皓川的车钥匙，回道：“应该不认识，她是文科班的。”
女人脸上一红，推开马皓川娇羞地瞪了他一眼，愁云散去，露了笑容。
“她家里有点事儿。”方哲随口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