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乔维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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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柏钦张了张唇,漫不经心:“昨晚。”

    司三掩门出来。

    首都康铎秋高气爽,前段时间天气干燥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基本在后山的花园晃悠,实验室都没进多少次。

    蓁宁逗他:“司先生,你们还真把我当掌香司了,不怕我毒杀杜柏钦?”

    蓁宁模模糊糊地想着,翻了个身继续往被窝深处,已经很晚了,他回来自有一干人服侍,怎么排也轮不到她登场。

    司三客气地道:“束小姐,有劳。”

    何美南办完正事儿,马上切换主题:“那姑娘是谁?”

    何美南低声吩咐助手:“把氧气机推过来,十五分钟,观察一下肺部的血氧饱和度,他身体劳累过度,当心诱发肺部出血。”

    蓁宁对这位主管先生倒是礼貌周全,好脾气地笑笑:“府上好吃好喝,不敢怠慢。”

    待到吸完氧,司三扶着他,替他换了件干净衬衣,躺进床上休息。

    司三点点头:“老爷很高兴,尤其是知道你也是中国人,夫人也是中国人,人很优雅和气。”

    这时佣人领着何美南匆匆进来,他的两位助手医护人员提着他的一个军绿色的医药箱子。

    何美南问:“有没有吸过氧?”

    何美南动手给他吸氧,透明面罩浮上一层白白的雾气,何美南年轻轻轻就坐上了军总医院副院长的位子,和病人交代谈话那就跟他的手术刀一样儿的拔尖利索:“柏钦,那几场手术下来,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肺,还有勉强修复起来几个器官上的弹孔,你以为你仍是当年?”

    他被各种政务和会议缠身,一个礼拜有三四天日日在掸光大楼和市政厅一号首相办公室来回穿梭,剩下的三四天行踪成谜,那是国家的最高机密,基本连泛鹿都不知道他往何处,有时他深夜突然回来,她通常晚睡,于是就被召下来陪他吃一顿饭。

    当然这段香,以她的专业角度来看,缺点很明显,尾调不够悠远,气息略显清淡,也许有可改进之处,但蓁宁想着管他的,反正大殿下又不能拉我上断头台。

    上次他难得休息一天,下楼时正好碰到蓁宁在客厅看电视,杜柏钦坐在她身旁问:“我明日返回伏空,你要不要去?”

    杜柏钦压着咳嗽,气息有些不平稳,看着她没有说话。

    杜柏钦被她闹了几次,将餐具往盘中一扔,对蓁宁说:“你上楼去吧。”

    何美南说:“真能忍。”

    杜柏钦知道自己脾气坏,可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摔门出去了。

    蓁宁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慌忙镇定住,氤氲热气熏染了眉目:“真的吗?”

    蓁宁盯着电视荧幕眉毛都没抬:“你去工作,我去干嘛?”

    杜柏钦抬头看他一眼:“何美南,该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何美南取下听诊器,手指在他的前胸按了按:“肺部有痛感?”

    司三说:“您在这里住,殿下回来得多。”

    蓁宁其实不愿如此。

    杜柏钦侧过头不再听他说话。

    电视机又在播新闻,蓁宁埋头写字,听着电视里的新闻播报,蓁宁一直保持着看新闻的这个习惯。

    这位总管大人果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内高手,蓁宁觉得他挺可爱,笑了笑上楼专心致志做她的植物笔记。

    司三缓缓地答:“老爷走得很仓促,当时国内局势风声鹤唳,殿下将庄园内的机密文件和束小姐的照片,亲手焚毁了。”

    蓁宁想不明白他又何必在她身上惹不快。

    蓁宁盯着茶杯静静出神,眼底有点红。

    司三笑了笑:“好,好。”

    何美南检测他的脉搏心跳,皱了皱眉头:“心率低于40了吧,发烧还工作。”

    司三看了看她,还是温和恭敬的,声音却颇有点警告的意味:“束小姐,您好眼力。”

    曾经他是墨国最年轻英俊的飞官,在他在研究生毕业回国服役的那几年,由短短几年晋升为上将,期间获得无数荣誉,他年轻时候在长空翱翔的英姿,简直就是全墨撒兰年轻子弟的军事教科书。

    新闻主播用饱满热情的声音播报辽阔蓝天的长空上的052D驱逐舰在伏空试飞已于昨天顺利结束。

    蓁宁走出房间,看到走廊外佣人正忙着端茶送水,长廊尽头杜柏钦的房门半开着,司三站在房门前低声地询问,有些着急的声调:“何医生来了没有?”

    蓁宁悄悄地别过头,有点想哭。

    杜柏钦已经几天未返泛鹿。

    杜柏钦看到人群背后站着她。

    那天在花园将茉雅的目光如针芒在背,她没有办法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她跟他说到底什么关系呢,深夜陪他喝一碗热汤的女人,实在没有必要,伪装起这么温情的细节。

    有什么办法,整个庄园只有司三接得到他回到首都时随行官员提前打进的内线电话。

    蓁宁说:“他回来,你们还不是得大动干戈地伺候他。”

    夜里蓁宁拾了卷书在沙发上看,不知不觉夜深了,困意袭来,天气有些转凉了,她爬进被子,舒舒服服地躺平了身体。

    司三一派温和的气度,白皙圆润的脸庞微微笑道:“束小姐,您真爱说笑。”

    气氛略有些不寻常。

    杜柏钦略微闭了眼。

    杜柏钦摸摸鼻子,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神色,讨好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实在不是他的专长。他末了只好想到他在军事基地唯一擅长的事情,欠欠身略靠近她:“要不,等我工作完,我带你上机飞一段?”

    杜柏钦原来是谦谦君子?蓁宁想了想,有点想笑,耸耸肩,不置可否。

    何美南说:“疼痛扩散到心前区,呼吸急促和心悸,所以才会昏倒?”

    蓁宁站着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开了。

    随行的侍卫官在外面的起居室答:“刚刚在车上吸过大约五分钟。”

    司三说:“老公爵当年病重,殿下从伦敦回国,给他看过你的照片。”

    司三点点头。

    佣人先送他到楼下休息去了。

    何美南说:“疲劳过度,免疫力降低,感冒发烧,肺动脉发炎。”

    忽然起了闲聊的兴致:“束小姐其实不算外人,杜府上老一点的佣人,都认得束小姐——”

    两名佣人守在房门前,压低声音答:“已经在路上了。”

    杜柏钦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蓁宁在秋天第一场雨落下的时候,提交了第一份香精样本。

    蓁宁闭了眼躺在床上,耳朵却不受控制似的,自动分辨着楼下的动静。

    倘若他叫她下来,她在佣人面前也还算稳妥,但是就坐在他对面,连水都不喝。

    蓁宁慢悠悠地,带着不感兴趣的调侃:“殿下,在国家最高军事基地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是不合情理的,我还不敢获此殊荣意想成为全民公敌。”

    他额上布满冷汗,在灯光下显出薄薄的一层光。

    蓁宁心底泛起不安,想了又想,还是起身穿好了衣服。

    他脸上的倦色很明显,声音很低,也没有什么力气,神色却很平静,跟外头的兵荒马乱完全不相符:“只是一下喘不过气,不必大惊小怪。”

    楼梯处很快传来轻微声响,是一行人的脚步声,往二楼那一头杜柏钦的房间去了——然而声响并未停息,走廊外门外有佣人纷乱的脚步,交谈声都被刻意压低,偶尔有人拔高了一个音,语气带了些慌张急促之意。

    通过官方的军事新闻猜测他的行踪,这是一个她永不厌倦的游戏。

    杜柏钦如何得知她心里澎湃,他眼光过去只看得到一个默默沉思的女人的侧影,忍不住叫了一声:“蓁宁?”

    何美南瞧他一眼:“走廊上那位,我怎么没见过?”

    司三正接过他递下的水杯:“殿下……”

    司三捉摸不准这位主治大夫的心思,只好装傻:“谁?”

    杜柏钦想了想,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说:“海军新进了一批驱逐舰,你想看看试飞吗?”

    杜柏钦眼神暗了暗,看着她的背影,压着眉头轻咳了几声。

    蓁宁在他背后说:“司先生,十八式的点杀,33发能到全中吧。”

    蓁宁掀掀嘴唇,语带嘲讽:“这我哪里敢看?殿下,我还想活着走出墨撒兰。”

    又是大半夜的回来。

    杜柏钦蹙着眉头点了点头。

    司三说:“殿下待下人一向谦和有礼,泛鹿庄园内都是家臣,为殿下尽责尽忠是理所应当的。”

    纵然那目光一贯寒冽,只是实在中气不足,话音刚落,他喘息便有些急起来。

    看到她走过来,立在门口佣人让了让,低唤一声:“束小姐。”

    何美南还等在楼梯口:“他最近是不是一直咳嗽?这段时间天气潮湿多变,你们当心点。”

    司三告诉她:“罗特爵爷目前人在国外,稍后几天待他回来再请束小姐来商议。”

    她听力一向十分敏锐,轮胎摩擦地面和刹车制动细微声响,稍微仔细分辨,已经能听出是他的车。

    何美南慧眼识人:“这姑娘转身一走,柏钦心率急转直下,我差点怀疑要做CPR了,怎知他竟生生忍住了——我起初还不明白,自他受伤以来,每次生病,将家那位都被他遣得远远的,我就没见有谁管得住他的,原来是这样。”

    下则新闻则是国家的先进极高频卫星(AEHF)建设项目建设进程报道,国防部的官员今日巡视了这个由墨国空军空间司令部管理的卫星通信项目,为墨国武装部队和其他盟军部队提供服务。该卫星群共包括四颗卫星,目前已经有两颗卫星在轨运行,第三颗卫星计划于后年发射。

    司三点到为止,轻轻鞠躬要转身往外走。

    何美南过来给他挂点滴。

    蓁宁忽然问:“我在这里住,是不是很讨人厌?”

    那两位年轻的军医助手坐得笔直:“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司三都有些惊讶她的速度:“束小姐,这么快?”

    刚在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倦意隐隐,忽然听到汽车由远及近的低鸣声。

    何美南走出卧室时对医护低声吩咐:“观察一夜,注意监测他的呼吸系统,有任何不适即刻报告。”

    蓁宁这一份试验样品其实主调成分用的是露蘘草,是生长于泛鹿山脉中高纬度的一种蔓草,她在天明之前的最后一刻摘下,叶子上还留着些许的冷霜和露水,蓁宁使用这样的藤蔓和白霜,经过反复多次调试,提炼出一种非常独特的幽香,因为使用的是完全纯天然成分,不添加任何成分,清新得仿佛置身其中,就回到了春天的绿草地。

    蓁宁大为疑惑:“为什么?”

    蓁宁点点头:“哦,那到时候我再备一份新鲜的。”

    怪不得她从未在他住处见过他有他们过去的照片,蓁宁还以为是他从不留惜旧物。

    他径自起身去书房。

    蓁宁站在门口看进去,房间内非常的安静,杜柏钦半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他军服都没有换,褐色衬衣和深绿色领带,衬衣领角别一枚金质徽章,却衬得他脸色莫名的苍白惨淡。

    蓁宁在此地生活了一段时日之后,也许是慢慢习惯了他的工作节奏,心慢慢地沉静下来,因为泛鹿庄园的气度雍容不凡,任他外面如何历史飘摇,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它永远是的祥和静谧的一座庄园。

    何美南问:“什么时候开始?”

    司三招呼佣人给起居室的两位先生斟茶:“辛苦了。”

    何美南走进房间时回头看了一眼蓁宁,已经是深夜两三点,她明明已经穿戴整齐,是要来看他的样子,怎知却门口都不入,却走了。

    司三搬出官方回答:“她是殿下新聘请的掌香司。”